【陆林】陀螺
*推荐同名bam:陀螺(李健的声音真的好温柔我死
“在田野里转
在清风里转
在飘着香的鲜花上转”
办公室里屋的观景带里生长着憨态可掬的小蘑菇,水灵灵地撑着伞盖,旁边花盆里的花还伸展着花骨朵儿,看上去实在生机勃勃。
“嘿,这玩意儿好像到哪儿都长得挺好……还是说,格外得到将军您的青睐眷顾?”陆必行说着便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自然粘了一手湿润的菌丝。
林静恒短暂地分给他一个眼神,大体意思不过是“滚出去别在这里边碍手碍脚的”,奈何陆必行大概粉丝滤镜太重,自动理解为“林宠溺地看了他一眼”。
于是便死皮赖脸四仰八叉地赖人办公室里,撑着手对着林认真短暂地发了个呆,又坐直了身子,打开个人终端处理起了大大小小的战报信息。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分明坐得不近,却好似能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与宁静。
直到暮色四合,不远处的广场渐渐喧闹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响起带着微弱电流声的音乐,两人同时向外望去——
此时八星系边缘的战火短暂地偃旗卧鼓,茫茫太空中星河闪耀,广场那儿的人不知在乌烟瘴气地搞着些什么,围着一方四张木桌拼起来的大桌子手舞足蹈,桌子中间的锅炉冒着白气,还有人抱着比人高的锅碗瓢盆正往那儿走去。
“唔,或许是个小晚会……?”陆必行开口道。
“如果这算是个晚会的话,”林静恒偏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换了个问句,“你或许可以下去当个主持人?”
“不行,我可还在陪你,”陆必行边说边向林静恒走近,猝不及防一伸手抚上林静恒的眉心,吊儿郎当道了句,“皱眉变老。”
林静恒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见哐哐哐的砸门声,而陆必行又一触即收,面色不改得向门口走去:“来了,敲鼓呢这么大声。”
门一开,便是一口小奶锅撞进了怀里,拿锅的是周六,陆必行一咂摸,方才这小子八成是拿锅“敲”的门,再仔细看眼,耳朵上还别着朵娇俏的小花。
“哟,还整挺好,”陆必行接过,也不看眼是啥,先夸了句这铁汉柔情,“哪儿偷来的?”
周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胖姐家门口摘的,她有意养了几丛,不知什么花,好活,打算以后在广场上,在各家各户门前都种些,中看得很。”
周六说这话时眼里有光,牵着人的神,让人不由想起传说中的桃李春风,江湖夜雨。
要是第一星系的沃托,每一株花,甚至每一片叶子都是经过设计后的生长,哪儿有这样的任植物自己生长,也难怪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园林博览园。
可这是战火纷飞的星球,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似乎突然变得紧密了起来,原本贪生怕死的人可以被集结到一个队伍里,在步步逼紧的战局间偷得一段插科打诨的时间;原本苟且偷生的人可以会在一大锅饭前围成一圈,或是各种污言秽语井喷似的往外冒,或是悄悄憧憬一下不知有没有的明天,憧憬温煦的阳光,鲜艳的花朵儿。
一切的一切都是熠熠生辉的生命,如同在夜空中绽放的烟火,绚烂耀眼,哪怕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
“大家伙儿想邀请你们,我没敢替你们应下——喏,这也是胖姐煮的,说先端给你们尝尝。”
陆必行闻言才打开锅盖瞅了眼,热腾腾的白气便横冲直撞了出来,原是锅底藏了隔层,红白的汤底还咕噜咕噜冒着滚烫的泡,小些的脆丸上下浮动,大的虾球沉下去些,只露了一点粉白;白菜叶子和薄薄的肉片裹在一起,晶莹的粉丝染了汤底的红,艳得很。
陆必行弯了眼角笑开了:“倒是好久没吃上这口,替我谢谢胖姐。”
“好嘞。”周六应一声,便又飞也似得跑下楼去,陆必行这才看见他后腰带处还插着一束花,花瓣已经耷拉了下来,花枝还歪歪扭扭绑着粉色的丝带,他不由摇摇头——哪个女孩子要接这束笨笨的花。
陆必行走到窗前,将窗户开到最大,免得食物的气味溢了满屋。林静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也没停拆了营养膏包装纸,这一幕落在陆必行眼里不知怎么又变了味,好像是林变成了只可怜的小猫,看着人美味的食物,自个却可怜巴巴吃着猫粮。
“来口?”陆必行屁颠屁颠溜到林静恒旁边,裹着食物的香气,嘴角也被染了些红汤,“那东西什么好吃?”
“五星级营养膏也是营养膏。”
“将军你用胃思考也聪明的。”
“来口来口,吃过不后悔,后悔没得吃。”
……
陆必行乐得聒噪,还好他不边吃边唠,却是呼啦呼啦吃下一大口,开始烦林将军一句,再吞口,再烦句……
林静恒估计是被他烦够了,不知在他哪一句的“推销”后突然走近,俯下身去,抓着陆必行的手腕抢了个快要入口的丸子。
陆必行眨了眨眼,似乎被这半路截胡给吓傻了,突然就止了声。
“速成食物而已,少吃些。”林静恒没甚表情,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心想浮躁小年轻连口味都浮躁。
陆必行缓过神来,故意小声嘟囔了句,声音控制得刚刚好:“吃就吃嘛,凑那么近干嘛,还是将军你就喜欢抢人送到嘴边的食物?”
林静恒眼角跳了跳,岔开话题:“他们在做什么?”
广场上的人又多了些,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有的席地而坐,有的站着手舞足蹈。
陆必行:“晚饭后似乎有个舞会,估计有的人等不及。”
“如果挥舞手臂也算舞蹈的话……”林静恒突然打了个喷嚏,估计是被空气中弥漫的辣味呛的,只好停了这句“中肯评价”。
“那你去吗?”陆必行吸溜到了最后一口粉丝,看着林的眼睛亮亮的。
果不其然林静恒一皱眉,陆必行感觉他下一句就是“你确定要我和一群猩猩去挥舞手臂?”——那画面感似乎……不太真实。
“太遗憾了,林。”陆必行甩了甩头,丢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退了一步,“那你可欠我一支舞。”
“狗屁,快滚。”
先滚蛋的可不是我。陆必行对着已经枯死的观景带发了会儿愣,还是没让湛卢动手清理。
“在沉默里转
在孤独里转
在结着冰的湖面上转”
“陆校长,今晚跨年,有一场舞会在……”机械手上累着层层叠叠的文案,但依然不能阻止它发出自己的声音。
“湛卢,我知道了,”陆必行一摆手,从堆积的文件中抬了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从今早起,已经将这件事说第五遍了。”
现在是第八星系独立纪元十年,陆必行抬头时墙上的时针与分针正好重合,今日的天气凉爽,落地窗大开大敞,现下仔细一听,方才觉得不远处的人声小了些。
总长办公楼落于闹市,楼下政府广场将喧闹的街道隔开,但只需从三四楼的窗户向下便能望见。窗户自然隔音,据说关上窗后的办公楼连楼下在吹唢呐都听不见。
明日新年,街道上自然是更加人声鼎沸,但陆必行愿意开着些窗,砍价叫卖人挤人的嘈杂远远听去竟也有些安心的感觉。第八星系不比沃托,那儿最繁华的街道也只有并排行走的机器人,摩肩接踵的街道可一点儿不符合沃托的文明。
似乎远古地球时代才会有这样的“盛况”——也只幸存的第八星系把这叫作盛况。
晚饭时间过后,陆必行便套着人模人样的西装来到会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是今晚跨年,或许只是没来由的想法,金碧辉煌的大门一打开,他便想起那座清冷的屋子,其实他方才已经回过了,空荡荡的,偏偏湛卢还要将大红的蝴蝶结打在爆米花的脖子上,营造一份诡异的喜庆。
他如何不能落荒而逃。
轻歌曼舞,香鬓丽影,这般的舞会上总能让人有国与家已昌盛繁荣的念头。陆必行与每个人握手,何人来敬酒总是一饮而尽,间或还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所有人都愉悦,所有人都尽情,没有人在此时不识趣地提白天的焦头烂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吉祥话要在此时道个痛快。
数不清的人祝福他陆必行新的一年万事顺意,他也真心回贺道好运滚滚向你来,第八星系的人总归在骨子里有那么点真情实感,尽管有些一杯下肚,五湖六海皆我儿的壮士在开场不过一刻便喝高上头,于灯火辉煌的大厅之下亲切问候别人全家。
场面小小得乱了几遭,倒是将这刻意营造出来的庄重肃穆冲淡了许多。
“在欢笑里转
在泪水里转
在燃烧着的生命里转”
陆必行不远不近地瞧着,忽然便想起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一件旧事。
那晚陆必行自然是下楼跟大家侃了会儿大山,被人灌了些自酿酒,入口顺,后劲却有些大,不过还好陆必行行得不多,酒量就算其一。
客厅昏暗,林大概是休息了。陆必行进卫生间抹了把水,便觉清醒,正欲上楼,便见林静恒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只开了二楼楼梯口的一盏小灯,戴着白手套的手修长,顺着实木扶梯蜿蜒而下,漫不经心地向陆必行眼前一伸:“来。”
陆必行愣了愣,哪儿还有什么醉意,若是有——也非因酒而醉,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便被林静恒猛得往前拽了一步。
“会跳么?不会就跟着。”
舒缓的乐声立马响起,要说这人没有事先预谋,陆必行是不信的。
林静恒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便微微弯了一下腰,沃托做派果然绅士,笔挺的衬衣露一点干净漂亮的锁骨。陆必行却显得更措手不及,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不会……”
说谎,要不就是独眼鹰啥都不靠谱,这点儿学前教育都不到位。
林静恒没说话,只随着节拍拉着陆必行,陆必行果真像个第一次打游戏便被人强行带飞的“小白”,踉踉跄跄踏着虚步,也慌慌张张踩在林静恒的皮靴上,上一秒险些直接跌进林的怀里,下一秒便如受惊的鸟儿扑腾开来。
林静恒不由失笑,他连轻轻一笑好似都有着蛊惑:“你在怕什么?”
——“陆必行,你在怕什么?!”
是忽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陆必行突然觉出一阵呼吸急促,拽着林的手不由收紧,这回是他反客为主,步步逼紧,逼迫林静恒撞到了橱柜,酒杯无力地晃了晃,“啪”得一声脆响摔在了地上。
林静恒皱了皱眉,垂着的眼睫挑开,幽深的眸光便望向陆必行:“多紧张。”
“背放松些,我也少跳。唔,你应该算第一个和我跳舞的。”
“林,你为什么而活?”陆必行刚问出这句话,便觉着喉头发干,不由咽了咽唾沫,“他们今天说,要在第八星系的每一天街种上花,在鲜花里跳舞的话,每一步都有花香。”
“他们还说,为了这样的日子,怎么着也得多活几天。”
倒是很难想象第八星系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历让他们突然开始学会期待未来,或许是意想不到的艰难胜利让他们有了来日盼头。
林静恒微微低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也或许他本想呛声,只道:“话多。”
——如果真有什么要失去的,那就是为此而活。
陆必行用力挣了挣,手无意一挥,橱柜里的酒杯便“啪”得一声脆响摔了满地。
你是最好的月色啊,而我是去年冬天冻僵的蛇。
“如果我可以停下来
我想把眼睛睁开
看着你怎么离开
可是我不能停下来”
一时间幻象破碎,人情按部就班。
陆必行怔愣地站在家门前,过往似乎一场大梦,如今醒时常做梦,梦时常醒,在梦魇的中隐藏罪恶和不甘。
他记得那日两人手忙脚乱,应该说只他在手忙脚乱,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伸手便抓,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急着隐藏什么罪证。
林静恒在陆必行冒冒失失用手碰玻璃渣时肉眼可见得慌了一下,也没心疼刚换上的衬衣,湛卢方才清扫过的地板,只拍拍陆必行:“休息去吧,让湛卢来。”
说完他便上楼,转身时没来由想到或许刚刚我该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陆必行还是蹲着,但抬头,看见灯光打在实木地板上,却没能跟上林静恒的步伐,他似乎越走越昏暗,越走越孤独。
人人都杀心爱的人,有人用难看的脸色,有人用甜言加蜜语,有人用金银钱钞,有人用缠绵亲吻,林,你用什么呢?
你不置一词,你无动于衷,我却自愿拿起利刃,剖出鲜活跳动的心。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想狠狠拽住林的肩膀,声嘶竭力地问问他,你不曾动心吗?你真的不曾对我动心吗?你难道不会动心吗?
那支舞似乎只是他们进入的一个倒立世界,在那儿,左即是右,右即是左,黑暗即光明,思绪即实体……他们在那儿,只有他们在那儿。
他和林静恒走过的时光,实在短暂。
“我究竟要靠什么才能不去想你?”
我靠第八星系从荒芜到百废俱兴的艰难,靠无休止的工作安排,靠封锁与你有关的一切记忆,迫使所有人对你三缄其口……
或许像那些个封建迷信的人,整日神神叨叨,念念有词,尽管庙宇崩塌,神还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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