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枇杷树

我与我周旋久 宁作我


背景来自@鱼崇 她超级美丽呀w

【巍澜】罚

起.


第一次见沈巍时虽然没有什么小说里的浪漫桥段相配,但抛去那日查案的目的,天气还是很好的。旷远的天空飘着大朵的流云,一粒暖阳会从薄云里探出头,惊鸿一瞥般在林间罅隙中划过,就像他眼睛里流出的那道温煦的光。


明明是很自然得揽住这人后背,却让这人僵成一块石头,顺便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太……靠太近了。沈巍的心绪像被好几只小奶猫拉扯的毛线团,乱七八糟缠在一起,伸手欲解时却只能看见那猫睁着圆溜溜湿漉漉的眼,带着无辜又真诚的模样看向你,于是只好手忙脚乱退开,免得被突如其来的毛线绕个晕头转向。


“沈老师以前是在哪见过我么?”赵云澜话锋急转,又哐当砸人个不知所措。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应该说是你遇见了我。


你说昆仑山巅的风景很好看,你说你把天捅了个大窟窿,我那时不懂原因,只道这里有大封所没有的晴雨天,好看的花鸟,郁葱的草木……若是错过了,倒不如就把天捅个窟窿。


你闻言便笑,我只好如出岫烟云惶惶不知归处。


可他现在并不记得。轮回路盘盘囷囷,数千年的岁月弹指而过,世事倥偬,我如何敢让你记起往昔。


“在你们处理过的一桩案子里。”双子大楼……只当我是不小心的目击者吧,而不是处心积虑等在那儿想看你一眼的人,那多卑鄙。



“轮回晷在什么地方。”斩魂使语气平静,似在询问无足轻重的小事,刀尖却架在那肉瘤怪物颈处不肯落下一寸。


*——对放在心尖上的人也避如洪水猛兽。

——唯恐自己把持不住么?


你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荒唐。何人配指点斩魂使?


那幽畜只看见斩魂刀薄薄一线锋芒铺面而来,再近些便是如珠链般连成串的血,然后才感觉自己是死在了这斩魂刀刃之下。


他应该还有一句话没有替自家主人对这上天入地、人鬼礼避三分的斩魂使大人带到——很痛快吧?杀戮的感觉,滔天的血色,不才是鬼族与生俱来的渴求吗?你想做一个坚贞不屈的勇士,继往开来以一己之力扛起十万大山,可闹来闹去只做了个深深忏悔的浮屠。


“是天道罚你的。”罚你下定决心却又心志不定,罚你数千年惨淡经营即将落得个功亏一篑。


罚我?沈巍兀自笑了一下。生于世间,何处不是罚,但因为无惧,所以坦荡,敢以满腔孤勇对上天道无常。




承.


沈巍。赵云澜认真得在记事本上写下这个名字,末了还带着些虔诚地念叨了几遍。认识的时间虽是不长,抛去表面的“以色见人”,赵云澜总觉得想亲近这人,可思究其缘由自然又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又归咎于“食色本性”。这个人,沈巍,无论对谁都是淡薄的微笑,极其轻浅的在嘴角上扬的弧度,若即若离偏偏又最勾人心弦。


沈巍不知多少次盯着手机屏幕上“阿澜”两字怔愣,他极少用电子产品,可每次都会习惯性点开手机通讯录看上两眼,好像是一种慰藉,看一次便是一次锥心剜骨。


轮回晷的事情姑且已经告一段落,但赵云澜对沈巍的“骚扰”可永远不会停歇。沈巍对着手机短信上不知第几个“赵式约人”叹了口气,他本该生出些欢喜,也确实有着,但更多的是避之不及,是不得已的克制,还有,一想到这是他对待过去多少情人的方式……


于是有些笨拙得在手机上打下“抱歉,今天晚上年级例会。”


但他可不知道对面那只胖猫大庆在看见这句话时把赵云澜笑话成什么样了。


沈巍抬手摸了一下颈脖上的挂坠,那么小小一个东西,却是数千年来都不曾离身。





世间蠢事浩如烟海,妄图接近爱慕倾恋之人是其一。


从赵云澜在机场的假装偶遇起,沈巍便觉得这人的死缠烂打油嘴滑舌的功夫简直一流,三下五除二便忽悠得人晕头转向,哄着人上了他的“贼车”。


此去清溪村原本只做单纯的考察工作,并不曾料到山河锥早已被有心之人安排于此,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几个学生来此,更不用说引来赵云澜等人了。


幽畜腐朽的恶臭夹杂着雪山上冰凉的空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沈巍皱眉,斩魂刀刃破开僵持的气氛,三尺青光流转下胜负一触即分。



“论罪……当诛!”



与此同时,赵云澜那边刚刚调侃完郭长城厉害的电棒攻击,便收到了斩魂使的一纸书信——“危险,勿追,速归。”


绕是赵云澜再怎么玲珑心思一时也猜不到那位是如何得知自己此时在此的,只先要了楚郭二人回去,自己去寻汪徵那个臭丫头。


山河锥就那样静静矗立在那儿,赵云澜只禁不住回头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凄厉的万鬼同哭便如一把重锤狠狠得砸了下来。


我*这什么玩意儿啊这么厉害。赵云澜暗骂道,抬手便将短刀往自己手心戳去,毕竟在这鬼地方晕倒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赵云澜倒也是个舍得对自己狠下心来的人,若不是中途拦下他的那只手,这刀便要冲自己下去了。


*“令主不该不理会我的示警。”


赵云澜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或许该继续晕下去,省得听人怪责。左右斩魂使在这儿,自己这镇魂令主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还不是汪徵这个死丫头,啧……”下个药都没轻没重的。




山河锥封百万冤魂,竟连斩魂使都不能奈何于其半分。但赵云澜是机灵,三言两语便将瀚噶族“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意味说开。


只是……随着冰雪融化,山河锥渐歇,赵云澜不由感觉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未老,未老已衰之石……




鬼面来得突然,说的话倒也莫名其妙,就连斩魂使也三番五次的失态。赵云澜几乎想当场质问了究竟瞒着我什么,可当时到底不是说这事的时间。


天雷惊天而下,连原本根深蒂固扎在这儿的山河锥也要动摇,事情即将告一段落,鬼面的话其实赵云澜是听到了一些,也正因为此,他突然不想追问什么,只是觉得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的。



沈巍是不安,他不敢想象赵云澜的玲珑心思猜了几分,只避而不谈,好在赵云澜也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但这样的说辞也只是欺骗自己,他迟早要知道的,怀揣着“能瞒得了一时是一时”的心又能多久呢。


“我送令主到山口平地处。”毕竟归路难走。





确是罚我——千年岁月不见四季奔忙,趋行在亘古的暗无天日的后土大封,得以不被贪嗔痴三欲包裹,因为反视过去,便可见微光与承诺。




转.


“大人不做什么解释吗?”赵云澜倚着病房的门框,语气漫不经心,神情也懒散而戏谑。但当看见看着病床上的沈巍现出斩魂使面目,一时也有些……一言难尽。他本是想赌一把,但没料到这位如此直接,好歹也是有机会“负隅抵抗”一番的,怎么就这么直接得认了。


“为何瞒着我?”


“你知道的,只要你说,我就信。”


沈巍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吐露真心。就这样了吧,他想。就像是千年前我以为我告别黄昏,挣脱黑暗,向你的光里坠落,可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光一点点衰落下去。


赵云澜也不再为难他,只道了句“睡吧”便往病床旁小小的陪护床去。


沈巍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开口道:“要不……你睡这里吧?”


赵云澜闻言下意识笑了声,转了个身便凑近沈巍,半开玩笑道:“大人是想把没办完的事儿办完讨个有始有终吗?”


沈巍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赵云澜口中说的“事儿”指的是什么,不自然地扭过脖子,耳朵尖悄悄红得可人:“胡闹了。”


“是,是我胡闹了大人可别见怪。”赵云澜一卷身子便背对着沈巍躺到了陪护床上。


这一晚大概是都睡不好,但赵云澜不知道沈巍一直没躺下去,就靠在病床的枕头上看了他一宿,或许是知道的,但赵云澜一直没敢转身。


我不惧罚的,沈巍想到。山川万古作伴,春秋一晌而过,我找了你数千年,我注视了你数千年……这么久了能讨得这样一点浮光潋滟是甘之如饴。




他突然想起一开始对李茜曾说过的那番话——“有些谎言是故意的,有些不是故意的,前者是欺骗别人,后者是欺骗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是很可悲的。”


人与人的悲欢大抵是不能相同的,但总是在欢喜的背后或藏着日复一日的渴求,或藏着徒劳无功的坚持,可悲伤背后有什么,大概便只剩如扼喉般无法言说的缄默。


赵云澜……沈巍默念着,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由伸手想去碰一碰爱人,却又一触即收,有什么东西害怕极了,慌不择路得从眼底逃了出来。


料想世间万物都有消散的时候,若为蜉蝣便是朝生暮死,若做冥灵大椿者也终难逃行将就木……所以,请你一定不要太难过,一定忘记我,就像忘记曾浮光掠影般路过你的风雪。




合.


*“我……不知从何说起,不如你自己来看吧。”


他给赵云澜看了记忆中真实的一幕幕。从女娲造人到昆仑魂火生出鬼族,从小小的昆仑君一语成谶到神农氏缔造轮回,从神魔大战到共工怒触不周山,过往峥嵘接踵而至,明明是在记忆幻境,却好像能感觉到昆仑山巅呼啸的山风正烈烈作响。


“看到了吧?我是不堪,是大不敬之地生出来的污秽,你不该被我纠缠的,我会伤……”沈巍近乎掏心挖肺地剖开自己,直截了当的三言两句竟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淋漓,除了被赵云澜突然打断:“爱过爱过好了下一个……要写检讨回去给你布置一万字,年底党校集中培训的名额也是你的不要急。”


沈巍哑然,听话闭嘴后心里生出一点儿失落,又突然听见旁边人一声嗤笑,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被人飞快地啄了一口,那人还稍稍夹带了“中肯”的语气评价道:“好吃。”


沈巍略低了头,赵云澜也跟着屈膝弯了身子,直直望向沈巍眼里:“哎,我说我老婆真难哄你没意见吧?我一片真心都给你了,你接都接着了,就别再让自己患得患失得活着,我在这儿呢,我一直都在。”


沈巍眨了眨眼,他大概是天生迟钝,反应过来后才狠狠地去吻赵云澜,而此时幻境内的太阳完全破开云翳,女娲三魂重新落成大封,七魄落在千山万水中,万物复苏,荒芜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幼嫩的绿色。


我要保全他,沈巍心想。多少次的明谋暗算想要一个同生共死的承诺,在这辽阔的山河间突然化为乌有,只余一个“我要保全他”的念头。


何为罚?


神农曾劝我回头,像规劝每一个不肯皈依的教徒。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岸,我还是掉头,往苦海里去。


吾与此身皆可废——从前是这样,现在也该是这样。


滔天的业火燃烧在侧,就像数千年前昆仑魂火坠落于大不敬之地,生出一地的魑魅魍魉,也生出了我。


我从火中生,自然要回到火中去。


赵云澜……我舍不得,也想要你永远记住我,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记住我,但我舍不得,舍不得你抱着虚妄的念想蹉跎一生,舍不得你难过,舍不得你为我受累。只留我一吻吧,了却我万古的求而不得,慰藉我这有来路却无归途的一生。


沈巍丝毫没有被火舌吞噬的灼痛感,除了身处其中不能动作,但却昏昏沉沉存了丝缕的意识,所以想要睁眼再瞧一瞧那人,朦胧间竟能得见了一袭青衫,而故人眉眼如初,不减风华,像是穿越了百代光阴与他对视。


昆仑……是你来接我了吗?


沈巍不由向前跌去,感觉确是落入了真实的怀抱——真好啊。


身殉大封,神形俱灭后的斩魂使,到底还是跌进了春风。


跌进了爱人的眼里。





“我接住了。”赵云澜低低说了一句,谁也没有听见,但他相信沈巍听见了。













注:* 号后句子在原文)


终于把拖了两天的文写完 了(瘫)可以激情接一波铲老师的神仙文(块去看块去看 戳我毕竟马上就会有我来丢人现眼了珍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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