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在人间
——你从十七岁跨进十八岁那天的晚上,会梦见两个人,一位是你的灵魂伴侣,一位是杀害你的凶手。
你无法分辨他们。
但或许你也不会有爱人,或许你也不会有仇人。
陆离清晰地记得,他梦见的两个人。
其中一位女孩子,眼睛大大的,梳着黑亮的马尾,笑起来像花,死去更像花。
他发誓但凡他遇见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另一名男子西装革履,神色自若地与他在法庭上对峙,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真让人狠得牙痒痒。
他看见那人向他走来,向他递上名片,颔首道:“陆队长,幸会,我叫池震。”
池震。他记住了,拒绝,远离,要与池震如两条相交的平行线般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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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医院病房,晨光熹微。
“喂,”陆离声音沙哑,他昨晚并未睡好,麻醉使人昏沉的药效过去,疼痛和清醒便不要命两相催促,“池震呢?”
“师哥,正要和你说,池震没来。”
陆离眨了眨眼,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点儿茫然,而后很快便恢复原状:“去找。”
“好,我偷偷带几个麻利的……”
“不,”陆离打断他,“我亲自带队。”
“不行你……”
“闭嘴。来接我。”
陆离挂了电话,试着动了一下,发现左臂稍一活动便要牵到伤口,只好用另一只手单撑着起来,落魄狼狈又滑稽,他想着,还好没被池震看见。
带着凉意的晨风向他兜头吹来,陆离透过车窗,这样寂静的城市他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次竟觉着分外陌生了起来。
好像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座城市。
他走之前悄悄去看了眼吴文萱,她还没醒过,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像是在提醒陆离——你平庸而无力,不能保护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坐在车上,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方才郑世杰说要关掉的车窗被他制止了,他现在需要清醒,清醒的回忆。
“池大律师,你可真行啊。”
“放人的事,我来。”
多少次,和这人总是针尖对麦芒,而今回想起来,像回想小时候不爱吃的糖果,竟从当初自己那对池震嗤之以鼻的态度中嗅出了些怀念的味道。
陆离其实一直以为池震会是杀害自己的人,不是他还有谁呢?
18岁挥之不去的梦境,和后来太多的场景不谋而合。
真正确认发现了异常该是从冯婷婷一案时,何心雨被害那天晚上池震所说的“秘密”,冯婷婷被逮捕时池震问冯婷婷的“值不值得”。
还有在天台上,裹挟着傍晚最后一丝光亮而来的杀意。
池震问陆离:“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陆离闭着眼,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换了我,我也这么做?”
是吗?于是池震他缓缓拿起枪,对准陆离,在陆离空荡荡的背后。
有那么片刻光景,池震就要扣动扳机,然后回答他说:“所以我这么做。”
可就在那一瞬间,往事如凛冽的寒风般呼啸而过,他母亲的声嘶力竭,他尚且年幼的麻木不仁,他姐姐惨白的面容,一桩桩,一件件,刺得他眼角发涩。
池震仿佛看见他的姐姐,就站在那儿,冲他摇摇头,笑了笑,一如她当年揉着他脑袋细声细语地说“我去学校给你拿游戏机好不好呀”时露出的笑容。
而陆离怎么可能不知道,多少次在生死边缘的摸爬滚打,那种被拿枪指着的感觉,太熟悉了,几乎成了自己如影随形的直觉,只是他暂且想不通,池震恨自己的缘由。
陆离等了很久,他以为够久了,已经够池震摁下扳机了,可是没有,所以他回头,看见池震已经收回了对着他的枪口。
在他略带疑惑和询问的目光下,池震枪口朝右,明显地扣住扳机按了一下,没有响声。
大概是做给他看的。
真好笑,明明已经提早把子弹拿出去的人了,装什么心狠手辣。
但是谢谢。陆离心道。
后来他和池震的关系莫名其妙缓和了些,即使是在陆离知道了池震的姐姐,叫作池雯,他父亲的学生,当年那一案最后的受害者。
口袋里的电话突然振动,这几天正逢闲时,也就是一年中难得没有大案子的假期,池震烦得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提醒自己再窝屋里要生蘑菇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
“跟你没什么好吃的。”陆离隔着电话暗暗翻了个白眼。
“在你家楼下,你不下来我就去你家蹭饭了啊,嘿正好我也好久没看见阿姨了。”
陆离:……
“五分钟。”
“才四点,你吃太阳啊?”陆离重重关上车门,没好气地说道。
“那没得,我以为至少要等俩小时,没想到你这么快。”
陆离偏头觑了他一眼,他中午没睡好,一下午靠在床上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睡意又被池震一个电话打飞,现下只好将头挪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找了个刚好的角度准备小憩一会儿。不知怎得,池震车上这副驾竟是比自家的床还好睡。
“诶说起来,你喜欢吃什么。”
池震等了许久没回应,一偏头,果真,陆离又睡着了。
好吧,下次给你买张床放后头。池震心想。
池震将车载广播关了,一路寂静地开到了他的酒吧,陆离还未醒,池震将车停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
谁知陆离这回可能是睡太好了,哼哼了两声又往里缩了缩继续睡。
陆离大概只有在这时才是柔软的,像是刺猬四仰八叉在值得信赖的环境下露出人畜无害的肚皮。池震看了会儿,又觉得陆离最近没有吃好睡好,脸颊上的肉都要少了些。
睫毛,睫毛乖顺地下垂着,他想起陆离在他面前哭过,眼眶红红的,泪水沾湿了睫毛,湿漉漉得让人想要亲吻。
池震别开眼,深呼了口气,他得承认,心中八百年不撞的小鹿开始活蹦乱跳了。
于是鬼使神差般地,池震抬手蒙上了陆离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池震想起了十八岁那年他的梦境:
喧闹的迪厅,说是群魔乱舞也不为过,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放肆尖叫,夜晚,为年轻的血液注射了名为疯狂的毒品。
池震坐在最靠近舞池的沙发,他身边不乏莺莺燕燕,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赏心悦目,靠他最近的是后来的索菲,那姑娘娇小可爱,一声声“震哥”唤得他几乎要跌进这温柔乡。
突然画面破碎,人影散乱,他在梦中也像是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发现周遭满是碎裂锋利的玻璃渣子,他被困在其中,没有人进来,他也出不去。
而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刺眼的光亮让他不由遮了下眼,他想现在外面或许是正午,也或许是透过层层玻璃折射来的光太过耀眼。
那人像是一步步踏在刀尖上,而四面八方向着他的匕首更是数不胜数。回去,别过来,危险,快回去,池震囔囔念道,最后竟是冲那人大声吼道,可那人却置若罔闻。
苍白的脸殷红的血,他身形晃了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向池震倒了下去,而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池震清晰地看见他挂在脖子上的警官证——陆离。
陆地的陆,离别的离。
也不知怎得,方才看似打算一觉睡到明天的陆离突然醒了,在池震收回手正准备收回身子时,陆离被吓了一跳,“咚”地一声撞在了窗玻璃上。
“哎别,”池震慢一步,只好顺手将陆离的头捞过来,“撞哪儿了?我有那么恐怖吗,竟然能吓到陆大队长你?!”
陆离刚刚摆脱睡梦,又被自己哐得撞在车窗上撞得有些懵,现下池震不分青红皂白地凑近,逼仄的小空间里似乎全是这人的气息。
陆离甩了甩头,道句“没事”,又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干嘛。”
池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像是陆离枕在他的胸膛上。
“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
“听见你脑袋你咕噜咕噜的水声?”池震忍着笑意说完这句话,便在回到主驾位上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滚蛋。”陆离用手拍了拍脸,头也不回得下了车。
——你有没有听见,我心中的小鹿说它想撞个头破血流。
陆离一踏进池震的酒吧,悠扬的乐声便立马响起,每一个音符像是雨天落在屋檐上欢快踩脚的雨,雀跃而又自由地小跑着。
“莫扎特的‘Menuet D major’,你喜欢?”陆离问道。
“不,”池震摘下眼镜,两手一摊,“自动播放的。”
陆离哼了一声,觉得还是不能主动搭理池震。
“那不知我还能不能有幸,邀请到陆队的一支舞?”池震突然回身,手腕翻转得漂亮又绅士,向上的掌心看起来柔软温暖,陆离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后退半步,才注意到他们正走到了舞池中央,下午四点半,酒吧里哪儿会有什么人,甚至连……来往的服务生都不见人影。
“我不会……”
“我会就行。”
池震拉过陆离,配合着旋律一步步踏在节拍上,他算是这方面的老手,有谁规定夜店老板便只准会蹦迪的?
池震牵着陆离,他进,便推着陆离一起进,他退,也要拉着陆离一起退。
陆离紧张,尽管还是维持着惯有的面无表情,但眼睛、动作是不会骗人的,他不敢正视池震的眼睛,他几乎每一步都踩在池震皮鞋上的脚步。
“嘿,别紧张。慢点儿,就像这样,跟着我。”池震的声音莫名地蛊惑人心,像是塞壬的歌声,对着来往的航海者有着致命的诱惑。
陆离咬了咬下唇,嘟囔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啊?我要踹你了啊。”
池震没接话茬,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十八岁那年梦见过一人,男的,活的。”
“他挺讨厌的,说我丧尽天良,口口声声说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把我送进监狱。”
陆离愣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音乐却正好结束,结束得干净又果断,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挺讨厌的。”
“可我不打算讨厌他,”池震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扶在陆离腰间的手,干脆利落道,“去吃饭吧。”
传说中的塞壬美丽高傲,从不顺从,但会爱上没有被其歌声所迷惑而失去自我的人。
“你吃那么快干嘛?我又不和你抢。”
“吃吃吃你也赶紧吃,吃完就回家。”
池震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悠悠地来了句:“不行,吃完还得去逛逛,就隔壁那条街,诶我跟你说那儿的……”
“逛什么逛?”陆离嘴里还塞着东西便打断池震,说起话来腮帮子鼓鼓的,像仓鼠。
“陪我买只宠物,我想养仓鼠。”
……
陆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就着和池震走在了街上,还买仓鼠,这人声鼎沸的闹市,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买烤仓鼠还差不多。
“我突然想起一事儿,你说你平常怎么和人作自我介绍的,那什么,”池震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是不是这样,‘你好,我叫陆离,陆地的陆,离别的离。’”
“是啊,怎么了?”陆离挑眉,不知这家伙又为什么没话找话。
“哪儿有你这样做自我介绍的,改改,改改。”
“改什么?”
池震抿了抿唇,思索片刻,道:“要说,距离的离。”
陆离皱眉:“有什么区别吗?”
“有哇,当然有,你看啊,这世间悲欢离合,人呢,可以有距离的相处,但不可以离别,就像小时候,诶你有没有过,吃梨的时候不能分梨?”
陆离转过头去没理他,心道这人好聒噪,谁知池震不依不饶,“你有没有啊有没有”问个不停,只好伸手将他越凑越近的脸推远:“你好烦啊。”
“还没一把年纪的人哪儿来那么多鸡汤?”
池震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陆离没有听清,想着大概是“你这人好无聊”之类的话,只匆忙转身离开,像是受不了池震的喋喋不休。
但心里却在想着,还好月色够浓,遮得住。
这滚烫的脸颊,炙热跳动的心脏。
“会抽烟吗?”池震这次是真的没话找话。
陆离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在池震讶异的目光下娴熟地点了火机,浅浅地吸一口后,便将其换做用拇指和食指拿着,燃烧的烟芯向下,没有再抽的意思。
“你……你真会抽啊,”池震结结巴巴开口道,“要不,别逞强,实在想咳嗽别憋着?”
陆离偏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分明写着“你是傻逼吧”,却没有说话。
“诶那你什么时候会抽的啊,不会是上学的时候为了装酷吧?”池震小小地想象了一下,觉得要真是那样的话他陆离可就太丢人了。
陆离没理他的胡乱猜想,只道:“我爸被捕那段时间蛮抽的,后来有了诺诺,便借了。”
池震“哦”了一声,点点头,便沉默了下来,将视线放在了那缓慢燃烧的烟芯上,他俩待在一起,不知怎的,就是一天不言语也没人觉出尴尬。
寒冷的群星倏地升起,烟快要燃到了尽头,带着火的灰烬落到了地上,那光很小,却明亮得很,在水泥地上依旧不依不饶闪烁了会儿才褪去。他好像被那点灰烫到了一般,猛得缩回撑在栏杆上的手,又去抓陆离的手腕,慢慢地俯下身去。
陆离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池震用力得很,又或许是好奇他想做什么,反正他便是没有再挣扎了。
池震闭着眼,这使得他的神情近乎虔诚,就着陆离指尖露出的一小截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
一时间万籁俱寂,风云无声。
“你,你干嘛。”陆离从一开始便有些喉头发干,最后不由咽了口唾沫,有些局促地抽回手。
一下,这一下滚动的喉结实在漂亮。池震心想。
他的心刚刚何止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简直恨不得蹦出来给陆离看看,那生动的,在那一刻只为他跳动的心脏。
然而没等池大律师装完这个完美的B,他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呛辣的烟草直冲脑门,要死了,陆离这小子平时看着文文弱弱,怎么随身带着的是这样辣的烟。
“你才不会抽吧?”陆离无奈,将快要燃尽的烟轧在栏杆上,便去拍池震的背,“没事吧?啊,谁在逞强呢?”
池震摆摆手,依旧咳个不停,喘息间抬头看了一眼陆离,这家伙嘴角竟然挂着不甚明显的微笑——算了,周幽王尚且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我池震今天就算把肺都咳出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池震才缓过劲来,陆离早已笑完了一场,正对着明亮的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不说些什么太可惜了。
“陆离,”池震突然正色,转过头来直视着陆离的眼睛,他们身后皆是万家灯火,“我要承认我从前确实不算是个好人,可我现在要变好了。”
“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就是你。真的。”
陆离闻言便怔愣在那里,好半天不说话,最终低头笑了一笑,似乎这样便能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掩去:“得了吧,你良心早给狗吃了,别咒我啊。”
那我确实挺想吃你的。池震没来由想道,但他没说,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再说下去便没意思了,于是也跟着笑了笑,顺着话头接了下去:“谁敢吃您啊陆大队长,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打roubao子——有去无回。”
“去你的。”陆离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池震肩膀上,“真要走了。”
池震装模作样地“哎哟”了声,挥挥手道句“那不送了啊”,便又转头将目光投向桦城的火树银花,良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回了下头,人自然是走了的,他身后从来都空无一人。
可谁不是呢?
他回想了方才的场面,越想越好笑,于是便真的渐渐笑了出来,到后来竟越笑越大声,兀自趴在栏杆上笑得眼角湿润。
他也是恨不过,才爱来试试。
.
陆离闭了闭眼,将头靠在车座上,身侧的车门打开,郑世杰带着小跑后的喘息开了口:“机场没有。”
池震不知,那天陆离并没有径直离开,就在转角的一堵墙,他们之间隔了不过十步的距离。
他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池震,终于认命般地想到,要杀要剐随意吧,人不能被一个虚无的梦境困着。
“去查最迟经过机场的末班车。”陆离揉了揉眉心,他有些困倦,但并不能睡着。
他一直觉得自己便是所谓带着罪过来到世上的人,可他自己却不理解罪,所以希望能寻着罪的反义词,爱的反义是恨,光明的反义是黑暗,那么罪呢?
是蜜,甘甜如蜜。
是池震。
人行于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傍近美好的,甜蜜的事物,而他陆离亦不能免俗。
——“我等你……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啊……”
正义和法律会站在我们这边的,一定会的。
“好。”
他们分明紧挨着,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灵魂却早已先一步惺惺相惜,纠缠得难舍难分。虽说彼此心知肚明着薄薄的玻璃窗纸根本挡不住这个城市纷扬的雨,但却谁也不肯先捅破,宁愿咬牙挨过寸草不生的雨季,等到盛夏,等到人间芳菲竞放。
池震,他会在哪儿?
池震,池震。
读他的名字时舌尖向上,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较弱的气流冲开舌尖阻碍,摩擦成音。
伴着不可名状的疼痛,恩怨蹉跎后的求而不得。
陆离收回思绪,眼前景观斗转星移,寂静的走道雪白的墙,他找到过池震,可是又把他弄丢了,也是在这样雪白的墙前,不同的是门外还有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病人家属。
“我要离开一会儿。”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陆离撑了撑脑袋,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刚刚那杯水该让池震也喝一口的。
“我们……后会有期。”
还是落魄狼狈又滑稽。
他前几天将浑身是血的池震带去这家医院时——还好列车开到了终点站的城郊,不然在桦城内这样的大张旗鼓定要引人注意,即使是在黑暗的夜晚。
“先生……请问您是伤者家属吗?您贵姓?”
“我叫陆离,”他顿了顿,习惯说出口的“离别”在喉咙间辗转一番便落了下去,“距离的离。”
十几年的说话习惯还真是说改就改。
后来整理病房的护士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只录音笔,辗转几番交给陆离。
开头是一段沙沙的杂音,好半天了直到陆离以为根本没什么东西时才听见池震因虚弱而低沉的声音,却还是无端让人生出信赖。
“有人说,你来这人间一趟,要和心爱的人走在街上,看看太阳。可我还想带你往我这里来。”
“往我心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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